遥远的歌-16
孙翔其实没去哪个犄角旮旯躲着，他冲动之下出柜后就直愣愣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了。
因此，孙妈妈恍惚之中走回去看到的就是一个在家门口徘徊的孙翔。她没有出声喊自己儿子，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孙翔绷紧的脊背，低垂的头，紧握的拳，不停摩擦地面的鞋……这些无一不彰显着他的紧张烦躁。孙妈妈看着难得会出现这种状态的孙翔，一时间心绪万千。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拉出一个随意的笑容，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孙翔的拳头。
孙翔正焦躁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拳，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下意识又是一拳，还好他及时看到是自己亲妈才堪堪停住已经抬起的右手。真是一身冷汗。
“妈、妈。”孙翔磕磕绊绊的喊人，喊完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当着自己妈的面打人，打完了还出柜，孙翔都想抓住刚才的自己的衣领，疯狂摇晃，大声问他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啊！
可孙妈妈完全没像孙翔小时候做错事时那样咆哮也没表现出任何不开心。她在孙翔夹杂着不安难过和愧疚的眼神中，一点点把他的拳头掰开，然后轻轻拉着他的手，走进家门，接着大声喊着孙爸爸让他赶紧做饭他们都饿了。
这是孙翔十分熟悉的地方，他不止一次在露晨黄昏正午甚至夜半踏入过的地方。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仅仅是迈过门槛，就已经让他有种筋疲力尽之感。而在看到孙妈妈喊孙爸爸做饭，孙爸爸嘟嘟囔囔从沙发上起来磨磨蹭蹭去厨房做饭时，他终于力竭，趴在了比他矮整整一个头的孙妈妈肩膀上。他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只是额头抵着亲妈的肩膀，从侧面环着她的身子。他的脊背已不再紧绷，浑身的力气也仿佛随着身体的放松而卸去。可在内心深处，那股盘旋已久的难受，仍然若隐若现。
孙妈妈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即便她已经把孙翔养大成人这么多年，孙翔的一点一滴于她而言仍然都是全新的需要谨慎对待，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循。她感受着儿子毛茸茸的头毛戳在自己脖子上，犹豫着摸了摸他的头。孙翔自从去越云之后便嚷嚷着自己要独当一面不准别人再摸他的头。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孙妈妈这么想着，嘴里却忍不住说一句“没事，没事。孙翔，没事的。”
怎么可能真的没事啊，孙翔听着孙妈妈的话，鼻头一酸。他十分清楚，说没事都是骗人的，但内心仍然因为孙妈妈的这句而暖成春日。孙翔趴了好一会儿，才站直身子，换鞋准备进屋。
孙妈妈揉揉自己的肩膀，抱怨孙翔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个子，压得她肩膀痛。
孙翔看着翻白眼的孙妈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弯弯眼角，微笑着说：“谁叫你是我妈咯。”
孙爸爸在厨房里翻炒菜肉，没看着这个场景，什么都不知道。吃饭的时候，孙翔母子二人对刚才发生的事也缄默不语，只闲聊了些生活琐碎娱乐八卦，眉眼间的神情如出一辙。
直至睡前，一切都仿佛和以前一般。
可孙翔不知道的是，在他回屋休息之后，家里书房的灯光亮至深夜。
书房里，孙爸爸在听完孙妈妈说的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开始回想孙翔以前的生活，有没有这方面的蛛丝马迹，可无论他怎么回忆都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也许是孙翔瞒的太好，也许是他们压根儿没想到过这方面所以忽略了很多细节现在也想不起来。但无论怎样，自己儿子喜欢男的这一点，孙爸爸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只能接受。他们都相信孙翔是百分百认真的，就如同当年他排除万难也要去专职打游戏一样，孙翔从小到大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无论如何都要走到底的人。
这在别人看来坚毅坚定的好品质，于孙爸孙妈而言却是苦甜参半。当年孙翔没办法再打职业联赛之后消沉了好一阵子，他们老两口吓得班都不敢去上，只能向单位申请年假，一直陪在家里。
过刚易折。
还好孙翔最后还是想开了，没多久就报名补习班准备考大学，考得还不错，最后还成为业界混得不错的野生动物摄影师。
本以为自此可以颐养天年，没成想生活又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孙爸爸不是不知道LGBT群体，但他确实也从没把这个和自己儿子联系起来。突然来这么一茬，他觉得心好累。
孙爸爸抱了抱一直坐在椅子上没动的孙妈妈，嘱咐她先去休息。
“这事儿你坐在这儿想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的。你担心儿子以后走的路太艰难，那也不是今晚能解决的是吧？还是早点去休息，免得明早顶着俩黑眼圈让儿子看了不好。我去看看他睡了没。估计他现在也不好受。哎哟，我怎么这么想揍人呢真是。”
孙爸爸走出书房，轻手轻脚地朝孙翔的卧房走去。门缝里没有任何灯光，孙爸爸本以为孙翔已经睡了。结果等他轻轻转动门把手开门，看见的却是盘坐在床上，盯着平板一动不动的儿子。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已经进入人为规定的第二天，但一切都没有翻篇。孙翔听着窗外飒飒风声，看着孙爸爸开门而入的身影。他无法看清孙爸爸到底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孙爸爸在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轻轻地，温暖的。黑暗的环境让他有种身处老家的错觉，好像一切都还是十年前，他的父母没有老，他也还没有经历过痛苦。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心想。
孙翔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刚才看到的网络热点，把内心的那一点点软弱驱散。只有弱者才会希求一直停留在被保护的状态下。他一边思考一边看着自己老爹走近。待孙爸爸走到他面前，两人都可以模糊地看清对方的表情时，孙翔轻轻地说道：
“别担心，没事的。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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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
这真的是谈恋爱的么……
（噗通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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